La pace nel mondo

《生查子》

華燈如晝，你從那頭緩緩走來，唇邊帶笑，衣袂流飄。

曉得你不喜人群，便挑了這闌珊燈火處，等你。

「夜寒露重，怎不多披件外氅？」攏著我因風微亂的髮鬢，緩柔語調。

「不礙事的。」輕握著鬢邊的手，淺笑。

「走吧。」

點點頭。

我想，哪怕要同你共赴九原，也是同樣的頷首答應吧。

那時，是這麼想的。

那時。

月上樹梢，流轉之間，竟也不覺夜深。

有些哆嗦，撫上手臂、指尖冰涼，才想起，你早已不在身邊。

夜深人靜，孤寥寂落，那時的惻惻哭聲彷彿流連夢中。

多少年了，輕驕年少只懂得揮灑滿腔熱意，不識人情，只曉得牽起彼此的手細數諾言，不懼未來。

　　
你曾說過，許下那永生永世，即是鬼使神差也拆不離、分不散。

如今的你卻身在陰域，待著承諾、等我歸去。

這樣是否也算癡心呢？

傻子。

「你這傻子！」

「......卿！」

「你何必在乎他們說什麼？我只要你、只要你啊！」

「不是的，我未曾在乎過他們，只是......。」

「我也不在乎！跟著你、吃苦算什麼？功名不過是身外物......」

「卿，以往我總事事順你意，只有這次......就且讓我作主吧，嗯？」

吻著頰邊，啄去我從眼稍落下的淚珠。

不捨。

你最愛輕攏著我的髮、再順勢落下一吻。

醉然。

現下，你只能吻到苦澀的淚。

細數年華。

白露韶華，無義。

秋月春風，無義。

十年，不過是十年。

他們說，你死了。

死於野盜亂刀之下。

死在進京趕考的路上。

八年前。

原來，我徒留人間八年，讓你在酆都苦等了八年。

想跟上你的步伐，回首一望──

走不了，我走不了。

滿頭銀霜的父母、府中倚靠主子養家的奴僕......

走不得，我走不得。

原來，我們不是什麼神仙眷侶。

只是凡人，擁有三千煩惱的凡人。

你是否怨我自私？

那麼，我把心葬給你吧。

葬在你身旁，陪你。

陪你渡過這漫漫長路。

那時，就請你點盞燈，在那黃泉道上等著我吧。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