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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的舊文,已經找不回當時寫文的手感,所以成坑

 

 

 

 

 

〈千金難買好病友〉

 

 

 

 

戰爭英雄們百無聊賴地坐在輪椅上,什麼事都做不了只能對著庭園發呆曬太陽,像群高齡老人,舉起任何部位都會發出哀嚎。無論魔藥大師或救世主,毫無例外。

哈利偷偷覷了身旁的石內卜一眼,和煦陽光下,庭園綠意盎然,卻見那黑髮男人一臉「納吉尼那條不負責任的蠢蛇為什麼不直接吞下他的頭算了」,了無生趣。

長年浸淫在黑魔法氣息中的納吉尼,其蛇毒使石內卜喉頭上的傷更加複雜化,緩慢的癒合速度導致他的身體狀況始終難以好轉,甚至無法發出任何聲音。當石內卜發現如此窘境,在心中掙扎許久後向聖芒戈的啞炮護工反應時,那該死的年輕人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燦爛:「抱歉,石內卜先生,是我的疏漏,讓我找找有什麼東西能幫你。」轉頭便塞了從兒童病房借來的小白板(上頭還有會跑動的小狗白雲七色彩虹這類毫無人生意義的可愛圖案)和一支有著草莓香味的白板筆進石內卜懷裡。

小白板根本無法忠實呈現石內卜精湛的諷刺藝術,於是乎上頭最常出現的莫過於──對外人──「滾」以及──對病房內眾人──「閉嘴」。真是金玉良言。

說到那名護工,真是個奇蹟。哈利忍不住這麼想。

「這是負責此間病房的卡爾,如果各位有任何問題,可以向他尋求協助。」分身乏術的治療師向眾人草草介紹後忙不迭地轉身離去。那名年輕人面帶微笑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逐一走過親切問候,當他走到石內卜床邊時,眾人屏氣凝神,病房內漸漸息了聲響──然後接收到焦點人物凶惡的眼神死光反擊──他看了名牌,燦笑著打招呼:「嗨,石內卜先生,我是卡爾……哇嗚,你的臉色超級嚇人,需要我幫你呼叫治療師嗎?」對床的天狼星一陣瘋狂大笑後便是一連串的痛呼。

後來他們才發現卡爾實非故意挑釁,自幼長於麻瓜世界,幾個月前才重返巫師界,沒想到正巧碰上大戰爆發,就被人手嚴重短缺的聖芒戈抓伕似地招來照顧這群需要隱私的英雄們。別說卡爾毫不八卦的態度,光是他能完全無視石內卜屎一樣的臭脾氣,完成他想做的事,就足以獲得眾人敬仰。

總而言之,縱然卡爾是個神經大條、做事勤快的好小伙,但他還是被全身上下只剩嘴皮子利索的魯修思‧馬份給指使得團團轉。

馬份一家最後戰役中臨陣倒戈的表現,在大戰結束後引發激烈討論,雖然鄧不利多明確表示屬於鳳凰社的戰略之一,卻擋不住整個巫師社會對其投機主義的強烈質疑。然而,對馬份一家的所有指控目前仍在司法程序中,在他們的傷勢痊癒與最終審判出爐前以及許許多多的政治考量下,被列入特別病房也是能理解的狀況。

戰爭改變了所有人,那些變化卻又隨著時間流走,成了以哈利貧乏詞彙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他只好放任自己沉溺在少見的悠閒時光中。幸運地,病房內的人似乎皆有志一同,關於仇恨與創傷的結果,被暫時地擱置在病房外。畢竟,佛地魔已成為過去,而他們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擁有處置他人性命的權力。他們不過是戰士,僅僅如此。

──喔,不,我還是個失學少年。哈利發現這聞者落淚的殘酷現實。

儘管哈利從來就不是什麼優等生──如果每個期末考都逃不過「如何避免激進派種族主義者要了你的小命」,他寧可確保上陣前已填滿自己發育期中那永遠飢腸轆轆的胃,而不是試圖在羊皮紙上折騰他的羽毛筆──他一點也不希望檔案裡留下「霍格華茲肄業」之類的記錄。

遺憾的是,霍格華茲重建中。

眼下哈利只能躺在床上,每天自暴自棄地盼著卡爾將他塞進輪椅內推到庭院放風,好過待在病房裡……身為病患之一的天狼星與鄰床的魯修思無時無刻進行各種幼稚的人身攻擊,看在梅林的份上,治療師說的靜養呢?!

哈利抬頭看向對床的跩哥‧馬份,後者正專心一志地盯著床欄,試圖在那光禿禿的金屬上制出華麗的浮雕,然而身為另一名「失學少年」,顯然他的無杖魔法與無聲咒火候仍不到家,床欄上只冒出一叢叢綠花花的銅鏽。

「哈!」

跩哥惡狠狠地瞪了過來,僅用口型道:「閉嘴!波特!」

哈利用虛弱的氣音顫顫巍巍地回諷:「哇嗚,是史萊哲林綠,真適合你。」

當跩哥正要開口時,哈利鄰床的石內卜發出不滿的鼻哼,他只能硬生生吞下即將出口的字詞,忿忿地拉過棉被假寐。

天狼星與魯修思的鬥爭終於從口角上升到實質層面,兩人之間的床頭櫃開始顫動,發出喀噠喀噠的聲響,上頭被施了咒的花瓶卻不動如山,半滴水也沒灑出、花朵依舊嬌艷。

哈利眼睜睜著石內卜的右手狀似無意地在身上一拂後,置身事外地看起預言家日報。他用五隻巧克力蛙打賭,石內卜肯定給自己施了隔音咒跟加護咒。

起初,治療師只是明令在獲得准許前禁用魔法,避免體內的魔力波動影響醫療魔法與魔藥的效力,但後來發現這比禁止鄧不利多吃甜食還困難,最後只能「強制保管」眾人的魔杖。違背命令大概是人類天性,於是如何使盡渾身解數在醫療人員眼皮子底下暗渡陳倉,成了病房內眾人漫長養病時光裡剩餘不多的樂趣。天狼星興奮表示:好像回到了霍格華茲,比閃躲巡夜老師還刺激!

某次天狼星試圖將某個咒語扔向石內卜時,他得到了綠眼少年的瞪視,在某方面算得上溺愛教子的狗教父只好摸摸鼻子、轉拋給鄰床病友,馬份族長頓時怒不可遏地提出抗議,然而他發出的怒斥聲堪稱公雞界完美的打鳴典範。

無事可作的哈利重重躺回床上,懊喪地閉起眼,決意模仿石內卜無視那兩名相愛相殺的巫師,心中開始詛咒那名麻瓜知識半吊子的治療師,見鬼的「團體治療」──「我上次聽聞麻瓜那裡有種療法,『團體生活有助身心康復』我覺得很有道裡!」──才怪!完全就是羅馬競技場翻版,總有一天他定會死於天狼星與魯修思的咒語誤傷,變成名為「衰鬼救世主」的聖芒戈幽靈,最後只有勝者石內卜穿著黑蝙蝠長袍踩過他們的屍體昂首闊步地走出這間病房。

數日後的早晨,哈利收到來自妙麗的貓頭鷹信件。信中提到她回了趟麻瓜界,抱著恢復記憶的父母嚎啕大哭,彷彿當年那含了滿口蘋果口味牙膏卻驚覺受騙而哭泣的小女孩;還有眾人近況以及近期外界發生的事,諸如魔法部重建、食死徒審判,鄧不利多的斡旋協商等等。她還貼心地挑了幾本(以哈利做為基準)可以打發時間又不耗損心神的休閒讀物。哈利給辛苦負重的貓頭鷹喂了點水,那小傢伙輕輕啄了手指以示感謝,隨即飛出窗外──看來妙麗果真忙得不可開交。

哈利拆開包裹,裡頭是幾本麻瓜漫畫與偵探小說。他拿起《無盡的夜》,欲將其他書籍擱置床頭櫃時,卻看見石內卜閒得發慌、拿著筆追殺白板上那隻小狗,可憐小狗為了躲避邪惡的筆尖在小白板上四處逃竄,白雲與彩虹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咳、石內卜教授……。」哈利輕喚。

石內卜橫睨了哈利一眼,不為所動。

哈利決定單刀直入:「教授,我這裡有幾本打發時間的玩意兒,你想看嗎?」

魔藥大師的目光直戳戳地掃了過來,用挑揀藥材的眼神端詳著哈利手上的漫畫,時間久得連封面上的獨眼龍幾乎快掩目而逃自燃成灰。

「呃、這期的《X戰警》我看過了……我想這間病房裡大概只有你跟我看得懂麻瓜書,所以……。」哈利覺得黑髮男子的神情隱隱透出不屑,不知是針對這本書、還是拿著書的人呢?大概有九成的機率是後者。

正當哈利胡思亂想之際,魔藥大師還是向變種人低了頭,石內卜招了招手、接過漫畫。

──喔,好吧,不管石內卜看完會有什麼評價,至少他放過那塊可憐的白板了。

哈利眨眨眼,心情莫名愉悅,他給枕頭調整了一個舒適的角度,徐徐翻開手中的解謎記事。

 

 

 

 

哈利被治療師如喪考妣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不由得正襟危坐,身後的鄧不利多神情肅穆、沉默不語,天狼星悲愴地抓著頭髮喃喃自語,幾乎快以頭搶地來表達他的自責。

相對周遭人的反應,當事人哈利發覺自己並無太多憂傷,甚至覺得莫名滑稽,好像使不出魔法竟是一件比罹患絕症還悲慘的事。在治療師說出診斷前,哈利早有預感,終歸是自己的身體最了解,他可以清楚地感受體內的魔力波動,就像一罐沒有瓶口的酒,充滿生命力的能量在封閉的迴路中流動,找不著出口。

「『那個人』在魂器的研究上走得太遠,沒有人能達到如此境界,所以我們只能做出大概的推測:靈魂正在自行修補失去魂片所造成的缺口……自癒需要時間。」

治療師乃至小心翼翼地歸還了哈利的魔杖,示意他使用一個簡單的魔法。

11吋、冬青木、鳳凰羽毛──哈利彷彿聽見鳳凰的吟唱與他的大腦發出愉悅的共鳴,握柄散發著熟悉的溫度,他輕輕地在虛空一揮:「路莫斯。」

魔杖頂端毫無動靜,什麼也沒有。

天狼星的臉色更加慘白了。

鄧不利多問:「哈利,與之前的你相比,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嗎?」

哈利有些困惑,用魔杖在虛空中畫著圈圈:「沒有怪異的感覺,但……這跟我當初學習護法神咒遇到困難的情形不大相似;那時候的我像是手上有許多零碎材料,摸不著頭緒好他們拼塑成一個完整的形體,現在雖然清楚該怎麼做,可偏偏造不出我想要的模樣。」

「靈魂與時間至今仍是巫師界難解的未知領域。」治療師挫敗地承認:「這也是至今我們仍希望波特先生與布萊克先生留在本院靜養的原因。」

天狼星掉入神秘拱門後,眾人皆認為他死得屍骨無存連渣都不剩,最後卻看似毫髮無傷地憑空出現在莫格里廣場12號的餐桌上,那時正值最終之戰前夕、最後一次的鳳凰會會議,所有人彷彿看見貝拉抱著恩不禮居宣示她倆已經相愛般不可置信,衛思理雙胞胎甚至狂喜地手舞足蹈吶喊這是他們此生見過最厲害的惡作劇,當下天狼星還滿臉茫然。

他們曾經推想穿過神秘拱門後會失去、甚至得到某些東西,然而對此天狼星始終保持緘默。

「那我什麼時候能出院呢?」哈利看著鄧不利多:「我聽說仍有許多食死徒在逃,如果我能……」

「無法使用魔法的你與手無寸鐵毫無差別,況且……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就留給我們這些老傢伙一點登場機會吧。」鄧不利多堅定而委婉地拒絕了他,安撫似地拍了拍哈利的肩膀。

「我總不能就這麼一直『靜養』吧。」哈利有些喪氣,但他明白就算出了院也幫不上忙。

治療師終於鬆口:「至少等其他症狀都處理完畢──波特先生,別忘了您遭受的黑魔法攻擊可不止索命咒。」

 

 

走出診療間,忙碌的鄧不利多已先行離開,天狼星仍恍恍惚惚呈現游魂狀,哈利絞盡腦汁講了笑話想活絡氣氛,結果只有卡爾這沒神經的傢伙捧場,實在尷尬得讓人想哭。這種情形下待在病房內絕非好選擇──此時的哈利由衷感謝聖芒戈把最頂層都劃給他們,還附贈了充滿陽光綠意的空中庭園──他回趟病房匆匆抓了本書便往外竄。

落荒而逃的哈利來到庭園後不自覺緩下腳步,溫煦暖陽下,架上的攀藤枝葉慵懶蔓延,綴著幾蕊初生的花苞,綠簾涓下,陽光間疏,葉影斑駁。

那男人坐在輪椅內,腹上蓋著書本,雙目輕闔,神色安適。

哈利從未見過石內卜在霍格華茲時有過相同神情,或者說,這般模樣的石內卜只存在於回憶中──來自滿是血痕的銀白色煙霧。

哈利放輕腳步,依舊驚擾了石內卜,黑曜石般的雙眼看向來者,眉間的刻壑又重新回到那男人臉上。

愧疚宛如從深海浮起的巨湧,瞬間淹沒了哈利。

哈利不知該說什麼,嘴巴開開闔闔,半個字也吐不出口,手足無措,心底唾罵這般無用的自己──「波特家的蠢小子又想幹嘛?」──他連腹誹都替那男人想好了。但在哈利試圖用盡畢生說話技巧擠出單字前,身體卻比大腦更快做出反應,一個箭步坐在石內卜身旁的長板椅上。

「……。」

哈利埋進書本裡、拒絕抬頭,萬一瞧見石內卜的眼神寫滿「憐憫救世主智商堪比山怪」,他怕自己會無地自容從樓頂往下跳。

「嗷!」突然上臂突然傳來針扎般的劇痛,哈利蹦了起來,一抬眼便看見石內卜不知何時將輪椅轉向了他,面無表情地指著小白板。

「下一個、X戰警……?」哈利歪著頭複述小白板上的字,才恍然大悟:「喔,你想看下一集?」腦筋轉過彎後險些憋不住勝利的笑容,嘴角痛苦地扭曲著:「沒問題,教授,我會想辦法的。」

見石內卜發出滿意的鼻哼後又埋首於漫畫中,哈利搔搔頭,有種衝動想問問石內卜喜歡哪個角色?金鋼狼──呃、肯定不是──萬磁王?還是X教授?

「……蘿西絕望地捶著門,碰碰碰地聲響迴盪在房間中,倏忽,她聽見腳步聲,硬底鞋在木質地板上敲擊,一步一步緩緩踏著樓梯由下而上──她想起昏迷前的最後一眼了,蓋瑞倒臥在一片血泊中,後腦勺突然一陣劇痛,輪到她倒臥委地,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她再熟悉不過、略顯陳舊的雕花牛津鞋。蘿西連忙退離那道被反鎖的門,驚惶失措地躲進床底,屏著氣、無聲顫抖。金屬鏗鏘,鑰匙插入孔洞內旋轉,房門,被打開了……」

「嗷!」又是一陣刺痛,不過倒是沒上一次疼痛,只是驚得哈利掉了書本。

綠眼少年對著昔日老師怒目而視,卻得到黑髮男人理所當然的指示。

「推我回去、午茶時間。」白板上這麼寫著。

哈利險些一口氣上不來:「你可以用……!」用說的?哈利及時踩了煞車。

──最需要的時候,那人總是不在你身邊。簡直就是愛情小說裡的老梗台詞,這時候卡爾究竟跑去哪了?!

哈利無奈地走到石內卜身後,抓住握把、緩緩推進,不禁嘟囔:「至少別總刺同一個地方嘛。」他沒錯過石內卜臉上「我混帳我樂意」的得意神情,是了,這殘忍傢伙的「哈利‧波特應對指南」裡絕對沒有溫柔這種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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