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pace nel mondo

1. 古代架空PARO

2. 狼妖小酒窩/人巫茂夫

3. 無主線短篇，各篇時序倒錯

〈大巫：終焉〉

律做了一個夢。

他睜開眼，看見青年模樣的哥哥腕上繫著離別時他為兄弟倆所編的手帶，溫軟的掌心放在他的額頭上，作工粗糙的色線垂落在他眼前，身周是他深深印在腦海中的老家擺設。

片刻，律已經完全明白自己在做夢。

一個轉瞬，他和哥哥身在故鄉的大山裡，兩個人如童年般地遊戲，爬樹遠眺，捏住鼻子跳入冰涼的溪河中，摘下亂七八糟的野果就往肚裡吞，小動物們在草叢間偷覷，沐浴在溫暖的日光下與徐徐微風中。梳理整齊的髮髻七零八落，衣領間還卡著落葉草屑，兄弟倆看著彼此的糗態忍不住捧腹大笑、躺倒在草地上。

「大人來做這些事感覺特別蠢。」律將雙手枕在腦後，感受到久違的放鬆時刻。

「我也這麼覺得。」

律笑了笑，止不住眼淚，死咬著唇、喉中還是傳出了嗚咽。

「看你用這模樣哭還真是新鮮。」茂夫拉起衣袖為律拭去眼淚，沒注意到自己的衣物早已沾滿塵土，將王都眾人稱之玉郎的俊秀臉龐抹得更加髒汙，「有什麼好哭的呢？」

「哥哥、對不起……我什麼都做不到，哥哥、哥哥……。」律拉著茂夫的手，眼淚撲簌簌地掉，口中不斷說著歉語，嚐到苦澀的滋味，一如幾十年來的自責。

「怎麼會？我知道律最厲害了，高官厚祿、功成名就，這些都是你一個人努力得來的，不是嗎？」

又有什麼用呢？到王都後他和父母被好吃好穿地供著，不用多久他便明白過來自身的處境。縱然他與公子將結下深厚情誼，縱然他殫心竭慮扶持將登上王位，縱然他成為將的心腹重臣，他始終覺得自己仍是在馬車上看著故鄉遠離的稚童，他的兄長依舊困死深山。

老王崩殂時，大仇得報的狂喜充斥他的內心，看著摯友的哀戚面容，恢弘大殿中擺放的靈柩與文武百官，他暗自嗤笑，世人的江山萬里、安泰盛景，不過是人柱力換來的虛華。

權臣又如何？大巫又如何？

律知道，若非身在王都為質的家人，那座狗屁破山哪有能耐困住他的兄長？

那名為小酒窩的大妖曾來過王都，明確表示他和茂夫都有能力讓自己離開王都而其他人不受牽連的本事。化形成人的妖指著他腕上的色帶，惡意道：「讓你考慮幾天，準備好後燒掉那條帶子我就會知道了。」

然，律終其一生未曾離開王都。

茂夫想起弟弟時，總輕輕摩挲著腕上褪色的手帶，對於律的選擇未置一詞。

如同自己選擇成為守山巫，選擇對靈幻身為王的眼線放任自流。

留在王都，這是律選擇的生活。

夢中的茂夫輕撫著律的髮頂，像從前母親安撫他們兄弟倆一樣，

「他走了？」

「嗯。」

在屋外等待的小酒窩迎向走出室內的茂夫，多年相處下練就一身照顧人的本事，用不知何來的濕帕子擦了擦對方滿是淚涕的狼狽臉龐。同在屋外守候許久，律的嗣子與大夫家僕等人見狀，顧不得門外氣勢懾人的巫妖二人，紛紛湧進內室，同時亦有人急忙前去王宮回報，一時哭聲震天。

茂夫不願停留，拉起兜帽便朝外頭走去，步出路人三兩的街坊，毫無目的不知何去，他只是不想繼續留在此地──這輩子初次亦是最後一次踏足的王都──一路出了城門。人聲鼎沸的城下聚集許多小販，或挑著擔、或支起棚架，喧鬧雜亂的俗世風景竟逐漸取代茂夫縈繞心頭的哭聲。

茂夫不自覺停下腳步，神情愣怔，又被熙來攘往的人流撞得回神。

小酒窩始終默無一言，漫長的壽命早令他體悟過何謂無常世事，緣分來去皆是自然，他卻不曾這般勸慰身旁的人巫。

此時見茂夫終於定下心神，小酒窩才上前拉住青年的手。

「還回山嗎？」小酒窩問。

「嗯。」那裡終究是他的故鄉。

「回山前帶你去四處耍耍？」小酒窩大有茂夫一同意他就立刻拉著人私奔去的模樣。

「好。」茂夫笑著反牽住男人的手，十指緊緊交扣。

時人曰：山中有一巫。

敬天地事山海，識鳥語曉獸言，草木見之折腰，精怪亦為所驅。

眾人待之以敬，是謂大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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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大巫》到此結束，非常隨性的寫，短小本性一覽無遺。

原本只想寫篇獸力車，一不小心就把其他角色也填進去了。